不知為什么，我常想起她……記得，我總是連蹦帶跳地跑到他面前，看見的總是一本書，一支筆。在回答完問話以后，她的頭又重新埋下去，那不知什么時候爬上她頭一頂的幾根白發(fā)，銀亮亮的，跳了幾跳。我只好快快地走開去。

我去過她的家—那個黑洞洞的屋子，被煙火熏黑了的墻壁;老式的、涂滿了黑漆的家具，似乎終日見不到陽光。不知為什么我總覺得，那是一個讓人憂郁的家—癱瘓在床上的父親，終日為柴米油鹽辛勞的母親。我也常常碰到她的哥哥，一個上高中三年級的大男孩兒。

每次去，他的頭總被一橡厚厚的書擋住，皺皺眉。

他伏在桌上那專心致志的樣子，簡直和他的妹妹一模一樣。父親癱瘓在床上，家中那根獨立支撐的大柱就倒下了。她，用稚嫩的肩膀，替爸爸、幫媽媽承擔了重載啊!“小妹。

”“哎!”她答應著，放下手中的書，跑出去。她早已是媽媽的好幫手。她早晨起得很早，到學校卻很晚。

晚上回家的時候，甚至還得買點菜回去。她和我都是十五歲，然而，在我的意識里，她比我要大得多。我也曾有意無意地看過她的鉛筆盒—長滿了銹漬，原來鮮艷美麗的圖案，早已是七八年以前的事情了。

打開一看，里面有許多排放得很整齊的、小得不能再用的鉛筆頭，看來，主人是決不會把它們輕易扔掉的。我的鉛筆盒從小學到初中已經換過四五次了，用鉛筆也是一支連著一支，從來不知道珍惜。不知道為什么，我總是不能忘啊!那長滿了銹漬的鉛筆盒，那里面擺放得很整齊的大大小小的鉛筆頭。

前年放暑假回來，我發(fā)現她瘦了許多，頭上的白發(fā)似乎也添了幾根，銀亮亮的。我問她:“你是不是病?”她輕輕地噓了一口氣，莫名其妙地拋出一句話:“我們家就指望我了。”她眼睛看著黑板，低聲說。

“怎么了，你?”我著急地問“我哥哥……沒考上大學，去當工人r。”我摟住她的脖子味味地笑出了聲，“考上大學的人多 ，你何必這樣憂心忡忡的?”“你到底怎么了?”“你知道我們家……都盼著哥哥……可是，完了··一”我眼前立刻出現了那個黑洞洞的讓人憂郁的家，那個不景氣的家。她史加用功了，她選準了哥哥曾為之奮斗的目標—考大學。

旱la_I}學去的時候，眼圈是青黑色的。顯然，她睡得太晚 了 一次，她甚至把星期日的晚上當成清早，鄭鄭重重，然而又迷迷糊糊地上學去了:班里的住校生正在上晚自習，看見她背肴書包進來，都交頭接耳，最后哈哈地大笑起來。